一、引言
因为人口。
远山相信熟悉宏观的朋友这一句话就足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人口关系国家繁荣和民众福祉,与资本、技术共同决定经济潜在增长率。”
——《世界人口形势报告2022》
二、西欧发达国家很早就陷入人口危机
关于老龄化,西欧国家英法德荷65岁以上人口比重均超过了18%,德国甚至超过21%,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老人。现在欧洲大部分国家的退休年龄都是65岁了。在这些国家公交车司机大多数都是老年人,在银行柜台办业务的员工也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
图1:西欧国家老龄化率(数据来源:世界银行、Wind)
2018年,南欧的意大利老龄化率为22%,甚至超过了德国的21%。东欧的波兰和俄罗斯,老龄化率分别只有17.5%和14.7%,情况稍好。
图2:意大利、波兰、瑞典及俄罗斯老龄化率(数据来源:世界银行、Wind)
其中重点说下老龄化率问题很严重和外来移民很多的德国和法国。根据世界银行的粗出生率和粗死亡率,我计算了西欧几个国家的自然增长率,整体都是下降的趋势,其中最触目惊心的是德国的人口自然增长率为负。先进国家中,德国的人口结构严重程度仅次于日本,相较于英国、法国等其他西欧国家,德国的出生率于 1970 年之后便开始放缓。尽管低出生率让德国的劳动人口比例于 1980 年代享有较低的扶养比,民众拥有更多资金用作消费储蓄,带动德国 80 年代的经济繁荣,但当时过低的出生率也让德国的幼年人口早在1998 年便与老年人口出现交叉。
图3:西欧人口自然增长率(数据来源:世界银行、Wind)
当前全世界已经有约21国面临人口自然负增长,包括日本、意大利、德国等发达国家,其中德国移民支撑总人口维持增长态势,德国的移民人口比例在西欧四国中是最高的,其在2018年已经超过3%,日本和意大利总人口均为负增长。
图4:德国人口数量及人口增长率(数据来源:联合国人口展望、)
图6:法国人口数量及人口增长率(数据来源:联合国人口展望、)
德国在2018年加上移民之后的人口增长率为3.2‰,联合国人口展望预计其2022年有可能进入人口负增长。因此引进移民对于德国来说是基本国策。法国2018年的人口增长率为2.2‰,但联合国人口展望认为其人口进入负增长要到2045年,大概是因为其自然增长率要高于德国。
三、人口是重要的经济资源
在历史上我们曾经认为人口是负担而非最重要的经济资源,以马尔萨斯陷阱理论为代表。1798年,英国经济学家、人口学家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的《人口原理》认为,人口呈几何级数增长,生活资料呈算术级数增长,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这个理论就被人称为“马尔萨斯陷阱”。为了避免让饥荒、战争、瘟疫等成为解决人口和粮食矛盾的方式,必须节制人口,这是早期工业革命后人口快速增长阶段对人口的认识。
图7:马尔萨斯陷阱
由下图也可见,公元前1000年到大约1800年这段时间,人类虽然零星的有些科技发明,但对生产力的影响有限,所以经济发展始终没有走出马尔萨斯陷阱,人均收入始终随着人口的增减呈现波浪式震荡。
图8:世界经济历史图景
到了1972年,西方对人口的主流认识仍然还是停留在以马尔萨斯陷阱为代表的理论上,美国环境学家向由西方70位学者组成的“罗马俱乐部”提交报告《增长的极限》,认为由于人口增长、粮食短缺、资源耗竭和污染加剧,工业经济将走向崩溃。
直到1980年代,内生经济增长理论被经济学界普遍接受,该理论认为,劳动力在生产过程中是不断累积技能的人力资源乃至技术创新和进步的根源,例如卢卡斯的人力资本模型等。
大前研一的《低欲望社会》就将日本经济增长陷于停滞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咎于人口的少子化、深度老龄化,且由于日本(包括东亚邻国韩国)文化排斥外来移民,所以它不能像美国和西欧那样,通过不断前来定居的移民来提振经济的增长。
图9:大前研一《低欲望社会》(远山藏书)
移民是非常重要的经济增长资源,这在《低欲望社会》这本书中有更加详细的论述,简单来说,发达国家的居民由于期望收入高,以及文化观念等影响,参与服务业和制造业低端职位劳动参与率低,这就导致劳动力成本的提升,对经济增长构成了负面影响。而外来移民主要从事的就是服务业的低端职位,如服务员,保姆,或制造业中的非技术工人等,他们可以降低社会劳动力成本,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原住民的生活水平,他们需要努力工作赚钱以能够在新的国家买房安家,这种行为又提高了对住房和耐用消费品的需求。因此,现在的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与人口增长,很大程度上是由移民所带来的。
然而,移民政策也会带来一些负面的问题,比方说特朗普任下的美国曾一度排斥移民,因为他们抢夺了原本白人的低端职位,这些职位对于技术要求不高,然而雇佣白人的成本要显著大于雇佣有色人种。所以最终这些不具备技术能力的白人失业了,有观点认为特朗普正是倚赖着这些人的选票登上了总统宝座。
图10:《低欲望社会》书中对移民问题的探讨
另一个移民问题是宗教信仰与文化问题。这个在叙利亚战争后,穆斯林难民涌向欧洲后显得越发明显,在德、法等国等都出现过多次穆斯林移民或难民对原住民的暴力和袭击事件,新闻媒体对此多有报道,社会对此反应强烈,经常有反对穆斯林移民的批评和抗议。
穆斯林在宗教信仰、家庭观念、对待劳动的态度上等等方面,都与西方文化格格不入,这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对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穆斯林都与有基督教传统的社会是大相径庭的。然而相比于穆斯林来说,西欧发达国家的邻居东欧国家的人民就显得“三观”相合的多了,毕竟他们生理同样都是白人,遗传基因相似,文化与传统上非常接近,都是信仰基督教文化,即使有差别,也相比伊斯兰文化要小得多。另外相比于北非和中东等欠发达地区的移民来说,他们也受过更好的教育。所以在西欧更倾向于接受东欧国家的移民。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四、东欧国家近年来持续人口流出
根据世界人口报告显示,2015-2020年人口负增长规模TOP10的国家中,其中7个是东欧或南欧的国家。排除掉委内瑞拉和叙利亚属于战乱导致的人口流出,日本属于自然人口负增长国家,其他国家全部都属于东南欧国家了。
图11:2015-2020年人口负增长规模TOP10的国家
欧洲的面积和我国相当,欧盟是欧洲国家经济一体化理想的载体,每一个欧洲国家也基本上和我们国家的一个省相当。他们的人口从东欧和南欧流向西欧等发达地区,就如同我国的人口从东北和西北地区流向东部和南部一样,而东部和南部地区也更需要这些人来保持自己更高速的增长和用工需求。
图12:中国与欧洲国土相比
图13:欧盟成员国
图14:中国VS欧盟27国GDP(2021年)
乌克兰之于欧洲,就好比东三省之于中国,有肥沃的土地,是这个地区的“粮仓”,社会曾经长期在计划经济下,但却还保留着相当不错的工业基础。而且据说这两个地方都盛产美女,乌克兰更是号称“美女成灾”。对于东欧的独联体国家来说,他们的社会长期在苏联的计划经济体制下难以释放活力,后又经历了冷战结束苏联解体等一系列的社会动荡,人民的生活水平停滞不前,他们国家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非常羡慕西欧国家人民物质上富足而精神上又丰富的生活,这也是如乌克兰等国家倒向西方的原因。这对于西欧等发达地区来说也是非常乐于接受的,因为这也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人口红利”,因为他们的政客想尽办法要让他们本国人民生育,但无奈这些人就是不生,自由民主的政体,让他们拿自己的选民毫无办法,但还有要保持住他们的生活水平不下降,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移民。所以后来像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国家申请加入欧盟时,就是非常水到渠成的事情。加入北约的情况也类似,只不过欧盟是行政与经济组织,而北约是军事与安全组织。对于其他独联体国家来说,看到过去和自己一样的国家现在又抱上了大腿,自然是羡慕的一匹,因此在民主制改革后的东欧国家来说,不可能不倒向西方,这是选民意愿决定的,但这肯定和俄罗斯的安全利益相违背。
图15:乌克兰街头美女
欧洲发达地区国家希望东南欧的移民的心情,就和我国近两年发生的各省市的“抢人”大战差不多。西欧国家就好比我国东部地区如广东、浙江、江苏一样吸引着北方和西部的年轻人来这里发展。
图16:乌克兰近年人口数据
五、战争将加剧人口从东欧流入西欧
除了前殖民地移民和引入劳工之外,难民成为了近十年欧洲最受关注的问题之一。在2018年,欧盟成员国收到了63.8万份庇护申请。十年中最多收到过133.2万份申请。
图17:欧盟成员国收到的难民庇护申请(数据来源:)
过去来自中东的大量难民信仰伊斯兰教,因此欧洲的穆斯林人口显著增高。2016年时,欧洲的穆斯林已经占到总人口的4.9%。其中,比例最高的法国,其穆斯林比例为8.8%。第二是瑞典,穆斯林比例为8.1%。但是宗教的差异和难民移民后的教育,都是欧洲面临的严峻问题,这些穆斯林他们很多都不懂英语,很难融入当地的社会。
图18:2016年欧洲穆斯林人口比例(数据来源:Pew )
我们看到欧盟成员国收到的难民庇护申请峰值的两年是2015-2016年,正是叙利亚战争期间,大量北非和中东的难民来到了欧洲,所以我们相信这次俄乌战争,一样会导致大量东欧的难民涌入发达与安全的地区。包括使所有在俄罗斯的邻国的居民,都比以往产生更加想离开的冲动。
据联合国报告,截至16日,超过620万人离开乌克兰。在欧洲国家中,波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分别接收了338万、 92万及61万乌克兰难民,是欧盟内部接收难民数量最多的三个国家。在以往这三个国家也是经常被作为移民跳板国家的。
图19:即使远在爱尔兰,东欧的难民也已经到达了
然而就像我们刚才说的,过去的穆斯林移民,会导致两个严重问题:
然而对于东欧国家的移民来说,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至少可能只是短期会存在一定的抬升,如因为短期难以找到工作提升失业率,或为了生存而发生犯罪,但是他们融入当地社会的难度肯定是要比穆斯林小很多的,就好比我们大街上看到一个朝鲜人或者个越南人,不说话的话可能你都不知道他是外国人一样。再加上作为前苏联国家,如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本来在苏联时期他们就属于加盟共和国中富庶的地区,普遍的受教育程度很高,看这张图你就知道,他们都排在欧洲前列,甚至比德国和意大利都要强很多。
图20:成年人受过高等教育比例
再加上整个欧洲地区的受教育程度很高,比起从非洲和中东来的移民来,那不是强了一点半点。图中可以看到,世界平均的高等院校入学率只有不到30%,对于欠发达地区的应该是远低于这个值的,它们属于是被平均,而欧洲的平均值为50%以上。
图21:高等院校入学率(占总人口比例)(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而乌克兰曾经也是耀眼的工业强国。苏联时期,乌克兰拥有苏联35%的军工产能,军工企业多达3594 家,职工300万人。苏联的军事武器,除战斗机外,乌克兰几乎都能生产。苏联解体后这些企业全部归乌克兰。其军事武器生产能力绝对是设计一流。有我们所熟知的安东诺夫设计局开发的世界上最大的运输机-安225。乌克兰在地球通信卫星、海洋资源卫星、空间遥感、小卫星应用等领域也有很强的科技潜力。乌克兰的造船业非常发达,具有很高的水平。乌克兰是世界上有能力建造航空母舰的国家。以上这些都使他们的劳动力人口具有非常好的素质。
图22:安225超级运输机
六、“人口红利”将抵消“能源危机”与通胀带来的负面影响
我们用一句克林顿式的经典回答,来解答欧洲为什么会支持邻居们在自己家门口打架。这句话就是:“笨蛋,问题在于人口”。
按常理邻居在自己家门口打架不去劝说,这很难理解,如果再上去递板儿砖,递菜刀,那就更匪夷所思了。按我们中国人的逻辑,那肯定应该上去劝才对,远山也是想了很久没想通,一直怀疑说欧洲政治已经肮脏到这种程度了吗?为了抬高只能造福极少数大资本家的高油价无所不用其极?直到昨天晚上,我才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原因会不会是在人口上。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反常之处有两个:
一、就连我们普罗大众都看得到这场战争欧洲是“最大的输家”,那为什么他们不但不反对,还要支持打,他们真的是“猪”吗?
二、欧洲股市反而比美国股市、和我大A股还要强,要知道资本是嗅觉最灵敏的,而且最聪明,难道资本也错了?
图23:上证指数
图24:道琼斯指数
图25:标普500指数
图26:纳斯达克指数
图27:英国富时100指数
图28:法国CAC40指数
图29:德国DAX指数
图30:欧洲指数
从上面股市的情况来看,中美的股市仍然还在不断的创新低,是明显的下跌趋势还没结束,而对于欧洲各国的股市来看,这次下跌后反弹产生的低点已经高于之前因俄乌开战对能源市场和经济所造成临时性的冲击而形成的低点,似乎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而且英国的情况最好,似乎股市即将回到高点。
根据人口是经济变动中最长期和基本的要素来看,东、西欧国家似乎走上了一个重要的长期分水岭,或许从10年的角度来看,我们现在对欧洲经济的展望是严重低估了。欧洲(主要指西欧)可能会走上一条中兴之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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