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强先生授权,《靴城情怀》自2021年3月28日起,择机编发他的回忆《我的十六年》(1963年——1979年),此为第49期。第1期可点击查看。
《我的十六年》的作者纪强先生。照片系他当年在西城墙墙基上的留影,背后是大慈阁。
纪强先生,是位老保定,曾经在大纪家胡同、法院西街等老城区的街巷居住,小学和中学也在老城内外,工作中也经常出入老城的机关和企事业等单位和民居,对保定老城颇有感情。《我的十六年》是他个人的回忆文章的合辑,充满了对靴城保定的热爱。
由于一些原因,本平台对文中的个别词句进行了修改和删减。
一、连载
第一章 儿时记忆
一、第一次记忆
二、大纪家胡同
三、父亲与母亲
四、法院西街
五、乡愁记忆
第二章 小学
一、西大街小学
二、童年趣事
(一)开仗
(二)逮蛐蛐儿
(三)游泳
(四)瓜果梨桃
三、过大年
(一)买年货
(二)买炮仗
(三)洗澡
(四)拜年
四、发小小建
五、汉西一家人
六、送奶奶回家
七、老家的生活
八、二大伯
九、复课闹革命
(一)忆苦思甜
(二)野营拉练
十、玩儿戏
十一、毕业班
第三章 中 学
一、五中
二、老胳膊儿
三、看电影
四、踢足球
五、女警察
六、生活轶事
(一)买粮
(二)买菜
(三)买煤
(四)做饭
(五)衣着
(六)娶妻嫁女
(七)继母
七、学工学农
八、反潮流
(一)闹而优则“仕”
(二)撒欢儿
九、拍婆子
十、抢军帽
十一、橡胶厂
十二、张老师
十三、搬运工
第四章 高 中
一、高三班
二、上山下乡
初中一年级,我们年级七个班。现在到了高中,只剩下三个班,有四个班的同学离开了学校。这些同学只有少数参加工作,大部分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到农村做了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
一九六八年的年底,毛主席发布“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号召。从一九六九年一月开始,全国城市中的六六届、六七届、六八届中学毕业生走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道路。以后各届初中和高中毕业生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文化大革命结束。
由于两派武斗,保定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运动,一九七三年开始。两个以上孩子的家里,都要有下乡插队的,每家只留一个孩子是政策。像以往革命运动一样,上面是号召和动员,下面是响应。有表决心的,有主动申请的,也有不情愿不积极的。好多父母让单位领导叫去谈话,动员他们的孩子上山下乡。当时最积极最忙活的当数街道居民委会的老太太们。每到人们吃完晚饭,天黑下来,她们走东家串西家做下乡插队动员工作。遇到钉子户,她们会组织人在被动员人家的家门口敲起锣打起鼓,大呼革命口号,引来众人围观。直到这户人家的青年人从屋里走出来,她们蜂拥而上,胸前给他(她)戴上个大红花。锣鼓声中青年人与家人挥泪告别,被人们推举到汽车或拖拉机上,在群众夹道欢送下,绕城一圈,然后直接送到郊区或某个县的农村大队……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对象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每个学生都要面临下乡插队。家中只能留一个孩子,兄弟姐妹多的家庭,父母作了难,每个孩子都是心头肉,走谁都好说,留下谁难做了断。往往最终留下来的不是老大就是家中的男孩子。有的人家,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争取自己能留在城市,和父母又哭又闹,与兄弟姐妹们闹不团结。
运动来了,会波及到好多的人和家庭。一九七〇年哥哥参加工作,我留城找工作虚无缥缈。受早下乡早回城政策的影响,几个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下了乡插了队。尽管我的户口一直在我母亲那儿,去年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有了下乡插队的想法……那天我到黄华馆街杨同学家,遇到己经下乡的五中同学。杨同学在富昌村,何三和张四在战备砖厂,老顺在束鹿园村。他们鼓动我去战备砖厂。张四说:
“强!战备砖厂隶属知青办,到厂子算作下乡!”
“是啊!按上山下乡政策对待,多上算!哪找工厂上班按下乡对待的?”何三应和着。
“砖厂有宿舍,有食堂,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人了,你来了!我们好就个伴!”张四极力怂恿。
“强!你要是去,现在还行,何三正好和厂长有点关系,明天就让他先给你报个名!”杨同学做了总结发言。
当天晩饭桌上,我向哥哥和父亲提起战备砖厂的事,还多美化了几句……“不去!”父亲听完我的话,他脸色下沉,把吃饭的筷子丢在吃饭的小地桌上说:“……你走了,谁给家里做饭?再说你还不够十八岁!以后是什么政策,谁说得准?”
父亲一句话,“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与我擦肩而过。这就有了高中报到的那天,我与年级组长老师发生争执的那一幕。
到农村插队,去工厂做工,不限于初中毕业生和高中毕业生,在校生也好多。也有辍学什么不做,闲居家中的。这些人被人们称叫“社会青年”,是个贬义词,意谓问题青年,不安分青年。谁家里有个“社会青年”,谁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在家白吃白喝不算什么,整天到社会上惹是生非最让父母犯愁。学校学不到什么知识,下乡插队还不情愿,托门路找工作又没关系,“社会青年”真成了社会问题。街道居委会是最基层的管理组织,除了监管“地富反坏右”,“社会青年”也成了居委会老太太们监视的对象。她们认真负责,把权力和职责发挥的淋漓尽致。
《保定市知识青年免下乡审批表》(图片来自王敦)
尽管我自己没下乡插队,可同学和朋友下乡插队的不少。保生和小旭就是一年去插队的。那年是一九七四年,他俩刚好满十七岁,一个初中生,一个高中生,保生去了保定东南郊的焦庄,小旭去了保定北郊的小王庄。
保生插队的那天,小志我俩送他。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插队男女青年和送他们的亲戚朋友围坐在车厢里。大卡车在市区的主要街道环绕一周,然后向焦庄方向驶去。途中两个插队男青年表现的很兴奋,在车厢里和旁人又说又笑……
汽车一直驶到村大队部的前面停下,人们拎着行李跳下卡车。一个领队干部指着旁边一座还没建好的二层楼房给大家讲了一通话,大意说这是咱们知青宿舍楼,等建好了,你们再搬进来。现在大家暂时住在老乡家里。
小志我俩一个夹着行李一个拎着装脸盆的网兜,跟着保生和村干部来到一户农民家。焦庄是城建系统子女的知青点,近水楼台他们给自己插队的孩子们建了一座二层楼房,这在全市是独一无二的。
知青楼建成后,我骑车看望过保生一次。还在他那里留宿一夜。二楼的宿舍里,支搭着五六张单人床,知青们进进出出,嘻嘻哈哈。吃饭时,保生像个领导似的给这个人分配打个份饭,给那个人下派打个菜。不一会儿,一份饭菜摆到我面前。大家围在一张桌前吃饭,有坐着的有站着的,个个表情兴高采烈,没有一丝的忧愁。
保生的一些知青朋友,后来也成了我的朋友。当年焦庄的男知青们没有什么名气,倒是有三个女知青很有名气。这三个女知青是三亲姐妹,个个漂亮,嘴头子厉害,在那一带有名气,人们一提都知道。一家有一两个孩子下乡插队,当时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三姐妹同在一个村,确实不多见。据说她们家姐妹五个,除了焦庄这姐妹仨,还有一个也下乡插队了,在别的村子。
小旭插队时十七岁,今年整六十。现在我俩经常见面,他喜欢喝点小酒,酒后略显兴奋。小旭对我说: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的时候,我父亲实在顶不住他们第一医院院长的谈话,答应在我三哥和我当中选一个响应号召下乡插队。家里商量时,我三哥哭着死活不去,最后定下了我。当时我正在上高中二年级,就差十几天就要高中毕业了。今天还坐在教室里,第二天就下乡插队了。
“……当年我们村一共来了两批知青,二十几个女知青,十几个男知青。大家的户口随迁大队,吃饭和城里的人一样定量,干活和村里的农民一样挣工分。
“……每天早晨四点半,天不亮,村里的大队长就站在大队部旁的一棵大树下,用小铁锤敲响悬挂在树上的一块废弃铁道钢轨。听到上工的钟声,社员和知青便到大树下集合,然后大队长给每个人派下地干农活的任务。我们刚进村时,干的农活是用小拉车往地里送大粪。村里的一个社员,一个上午村里村外来回拉几趟,很轻松。到了知青这里,拉不了两趟。四五个男知青拉着一辆车,七八个女知青围着一辆车。小拉车在田间土路上歪歪扭扭、跌跌撞撞,远远望去很滑稽……
“……那时,每天睌上睡觉前,我都能听到从女知青宿舍里传来的啼哭声,有的还能辨别出是那个女知青。当时我想,她们的啼哭也许是劳累的缘故,后来我往深里猜想了,她们啼哭的不仅仅是眼前身体的劳苦,应该是她们意识了,她们自己将会做为一个农民在这里无期限地生活下去,由一个城市姑娘变为一个农村女社员。当时报纸、电台经常宣传报道知识青年‘插队落户’的典型人物,号召广知识青年要扎根农村干革命一辈子。
“……到了夏季,知青们盼望着老天爷下雨,雨天大队给记‘雨工’。‘雨工’不扣我们的工分。一下雨,大家欢呼雀跃,躲在屋里下象棋打扑克。当时各村庄各大队的工分值不一样。我们小王庄大队一天满工十分,分值才二毛九。离我们村只有几里的北关大队,菜地多副业收入高,人家一天满工十分,分值两块多。当年市里很多知识青年都想到北关大队下乡插队,但需要找关系走门路,得市革委领导批条子才能去成。
“……由于我身材矮小,挣得工分和粗壮的女知青一样,一天挣六分,合一毛八不到,扣除节假日和平日的病假事假,一年下来,平均每天只能挣到九分钱。每年到了大队的秋后算账,大部分知青都要欠队里二三十元的生活费。有的知青干脆经常跑回城里,在家蹭饭吃。
“……第二年春天,大队长看我岁数小个儿矮,给了我一头毛驴和一辆车,还有一把掏大粪的大勺子,让我去城里掏大粪。毛驴是头秃尾巴黑驴,满身的力气,挺让人喜欢,没两天我就把它领到我的屋里饲养。每天吃完早饭,我牵出黑毛驴,然后给它套上掏大粪的车,顺手把掏大粪的大勺放到车上。装粪便的铁桶是一个大汽油桶,进口和出口做了改造。
“……在村里的时候,我牵着黑毛驴在前面走;出了村口就蹦跳到黑毛驴车上;尔后扬起手中的小驴鞭子,赶着掏大粪的毛驴车直奔河北大学而去……
“……河北大学的厕所是我管辖的范围。学校有两大院,男女厕所五个,建得都像模像样。除了河北大学,冯庄村边挨着京保公路的三个厕所也归我管辖。当时人和牲畜的粪便是农田的主要肥料。为防止郊区各村各大队相互争粪抢粪,市里下发红头文件,把市区的厕所作了统一划分,我们小王庄分到八个。
“……河北大学厕所里的粪便好掏,冯庄的厕所不好掏,在我去掏之前,他们村的人就提前下了手。谁偷得不知道,就是碰到他们村偷粪的,也打不过人家。后来这三个厕所的粪便我放弃了。有的时候,粪便掏得少满不了桶,途中遇见小河沟,我就在粪便铁桶里加注些小河沟里的水,回到村里好应付大队长的查验……”
小旭最后说:“插队两年后,父亲的历史问题被平反,很快就给我办了个困退。当年知青要想回城,有两条路子,一条是办病退,一条就是办困退。那条路子都不容易,没点关系没点路子都办不下来。我们家哥儿四个,二哥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我是老小到了农村插队落户。父母去世后,我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一致表示家里的住房留在我名下,一来我是家里的老小,二来我曾代表全家人下乡插队了。”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除了“上山下乡”,当年还有一个更锻炼青年人的,就是生产建设兵团。好像保定只去了一批,两派激烈武斗结束以后的一九六九年,先于下乡插队四五年。
生产建设兵团,大部分在边境省份。保定去的是内蒙古建设兵团,北京军区领导,部队编制,军事化管理,根据战备需要,配发武器弹药。生产建设兵团被人简称叫“支边的” 、“ 兵团的”,意谓支援边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意义比下乡插队伟大些,艰苦的程度也大一些。保定姓纪的亲戚中,我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去了内蒙古建设兵团,一个是高中生,一个是初中生。
我后来工作的一个姓郑的领导,他一九六六年小学毕业,正遇上文化大革命运动,学校“停课闹革命”。三年后,一九六九年他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时年十六岁。他对我说:“我们团里最小的十三岁”。他还说:“参加工作后,每次填报履历表,写个初中学历心里总是敲小鼓。中学的校门,我一天也没进过。”
兵团自然环境不好,生活艰苦,劳动强度也大,又离家几千里,想家成了大家的心病。郑领导说:“我们就怕过年过节,大家受不了。一次十多人分吃几个苹果,有一个人捧着苹果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随后大家跟着哭成一片。没办法!情不自禁啊!”
我还听人说,保定有参加学校武斗的学生,他们到兵团不少人携带了手枪。在到兵团驻地的晚上,组织上吹起集合号。听完领导讲话,回到屋里发现藏在行李的手枪被组织上收缴了。
我听人们说,当年保定只是个中等城市,按说没有支边去建设兵团的任务,由于在这场运动的特殊表现,保定有二千五百多名知青奔赴内蒙建设兵团屯垦戍边,人数仅次于北京、天津、呼和浩特和包头,在全国独一无二。我还听说,上面为了避免两派斗争,去内蒙古建设兵团时把两派人员分别编入不同的师不同的团。尽管这样,怕打架和被人欺负,原来在保定参加武斗的学生,他们到建设兵团不少人。
当年保定市欢送“知识青年下乡”(图片王敦提供)
二、留言选编
1、钟子期留言:
杨荣昌老师也八十多岁了,一个正直对学生要求很严格的老师。
文革中的少儿题材电影除了《闪闪的红星》就是《向阳院的故事》了,那时候听广播是最普遍的娱乐方式,“长篇小说连续广播”是我最喜欢的节目,曹灿老师精彩的为我们呈现了很多优秀的长篇小说,如《新来的小石柱》,《海岛女民兵》,《桐柏英雄》……,等于我我们读了原著。
在人生的学生阶段如遇到失德的老师真的能毁了学生的人生,在文革的大是大非中各自的人品显露无疑,甚至到了八十年代还在开展肃清文革遗毒运动,不是说所有的老师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的人自己的灵魂都需要被拯救。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是遇到的老师都非常好。
小学班主任是一个几乎头发全白了的男老师,即使是在文革中也对我们要求极其严格,甚至苛刻。比如书一定要包书皮,作业本不能有折角,有一次我的作业本其中一页折了芝麻那么大的角被老师叫上讲台,把我作业本狠狠地扔到角落里并开始教育我,“一个连书本都不爱惜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好学生?”是我记得最清楚的话,吧啦吧啦吧啦的教育我,还用手指那么粗的六棱红蓝铅笔戳了我的头,哎呀妈呀,我记得当时我哭了。因为我是班长,批评我教育我们全体同学了。一九年回保定同学聚会这发生在五十年前的事同学们竟然都记得呢。
爱惜书本已成为我一辈子的良好习惯了。
初中和高中班主任老师也是很优秀的老师。
谢谢老师们。
2、怡平留言:
我上小学时每学期学费3.5元,如果家庭人均收入不足8元可免除。那时每月8元能维持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
我与纪强也有相似的上高中经历。当年初中毕业是否上高中由学生表态,然后班主任老师上报学校。我申请上高中,却没有被录取。与班主任老师交涉,答复是我学工作文有政治性错误。我说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老师说你还有前科。
初二时,我校邀请全国民兵英雄郝庆山来做报告,他说有一次执行任务,为了蒙骗敌人,化妆成了坏人。听完报告让写作文,我写了郝庆山化妆成不三不四的人去执行任务。老师说我丑化了英雄,存在阶级立场问题,在班里受到公开批评。这就是我的所谓前科。老师说学校培养有共产主义思想觉悟的接班人,你的思想还不具备,所以不能上高中。
我只能另择他校上高中。后来得知,我校高中班的学生没有招满,学校又动员没报名的学生上高中。
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有了负面印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他也能主宰你的命运,你会命途多舛。过去如此,难道现在改变了?
3、刘蓉留言:
纪强哥写的他的高中同班同桌刘同学就是我哥,西大街东头六味斋斜对过大院,就是我儿时娘家大院,满满的回忆。给纪强哥做棉袄的是我的母亲,又勾起我对我母亲的怀念。记得我小时候纪强哥经常来我家,和我亲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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